现在我仍然记得几年前的那件事，那双眼。
爸爸牵着我的手，迎面一位衣衫上尽是尘土的妇女跌跌撞撞地闯进我们的视线，半睁着她混沌的双眼，艰难地吐出：“大哥，我从外地来的，找不到家人了，能不能给我点钱找他们？”我害怕地紧紧捏着爸爸的手，手上尽是汗，想拖着爸爸走。爸爸却放开我的手，从衣服中掏出钱包，迅捷地抽出了几张百元钞票，“大姐，把这些拿去吧！祝你早点找到家人。”妇女的眼睛中顿时有了一丝光彩。“谢谢！谢谢！”她似乎很感激。
她走远后，我望向她蹒跚的背影，带着一丝厌恶与可惜，不住撇嘴：“爸爸，她说不定是个骗子，为什么给她这么多钱！”毕竟我们家那时经济状况并不好。他脸绷得弓一般，却温和地说：“一百个乞丐就算九十九个是骗子，你至少也帮到了一个真的，更别说人心并不是那么糟糕，怎么可能那么多骗子？！即便是骗子，不是受人控制就是生活不好，你给他们钱让他们少挨一顿打不也很好？”我觉得似乎很有道理。
最近，去书城买书，回来后在车站等车，一位老奶奶在不远的地方向一对男女乞讨，头包着破旧的毛巾，衣服也脏脏的，手中装钱的铁饭盒被她轻轻的抖着，眼中流转着乞怜与期待的微光。女人像我这边侧着头，握着男人的手，始终都不回头。她没有看到老奶奶吗？
良久，男女似乎什么都看不到，连斜眼回头都吝啬，微冷的风只吹的心发凉。我摸出一元钱走过去投在铁饭盒里。她怔怔地望着我，嘴唇微微蠕动，我退回原地，女人却望了我一下，眼中全是郁闷、不满。原来她们根本就知道老奶奶的存在！风越来越凉，不禁地，我打了个哆嗦，老奶奶终于动了，如瘸了的母鸭一摆一摆地过去了，她对我微微笑了笑，她或许是那个真乞丐。
上车后，我无法忘记她的眼睛，没有生命之火的感觉，只有黑沉沉的眼珠，白惨惨的眼白，搅和着不和谐的如乱麻的血丝，她受过什么样的苦难，谁又去了解她？
顾城说过：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，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。”那，老奶奶，她的光明在哪里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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