斯米勒

2020-04-25   来源:高中散文
斯米勒
浙江省乐清市白象中学金鳌文学社 高丹威
1-斯米勒玉丁兰,拥有最清晰的香气,永不飘散。
夜晚,我坐在12路的公交穿梭在斯米勒的街道上。
向医院前行。
斯米勒的风景,似乎是永远繁华着的, 无数的霓虹灯规律性的在公路上点缀着,橘黄色的灯光像是昏暗的苍穹被什么东西刺破了后留下的绚丽财产。公交行驶在永不停息的道路上,窗外的灯光与绿色的树木以及冰冷的建筑融成一片模糊的画面,在我眼里飞快地后退,偶尔会遇上一个漫长的红灯或是堵车,公交会停好久,于是我看清了原来那些景色不是融在一起的,灯光永远点缀在每一个小角落,而楼房与树木之间永远隔着一段距离,我没有想太多,因为公交又开始走了,眼前又是一片模糊。
我到了医院,即使夜晚这里还是有这么多人。这段时间挂号窗口前总是挤满了人,就像消毒水的气味永远停滞在医院里一样。医院有十二楼,每层楼都有每层楼的悲伤,二楼,内科,儿科,三楼,妇产科。六楼以上则是住院楼,而十楼以上却是禁区,谁都没上去过。
我进了电梯,按下楼层键。电梯缓缓地上升着,我静静地俯视着,俯视这个城市。发现原来城市只有两种色彩,一种橘黄,一种浅绿。
从电梯门口出来,直走,左转,直走,左转,到了,7102病房。
“婆婆,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我推开房门,习惯性地问道。
“好多了。”对方马上给出了答案,就像我一开门就问她那样。

2-斯米勒的老人,总是眷恋着家的味道,所以闭门不出。
斯米勒,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城镇,可它在我眼中的画面并不鲜艳,应该是到了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,才对它稍微有了一些模糊的印象。
我一直和婆婆生活在这个城镇。我的婆婆是个怪人,她总是喜欢待在家里,哪儿也不去,尽管外面的太阳暖和极了,她也不肯出去晒一晒。我问她为什么,她就会先放下手中的针线活,慢慢地把东西放进篮筐里,轻轻地抬一抬鼻梁上的老花镜,望着窗外叹着气,无可奈何地说道:“人老了,赶不上那机会了,而且现在也经不起外面那折腾啊。”我并不能马上地理解她的话,因此我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,而她则是对我慈祥并哀伤地笑着。
不单单是我的婆婆,城镇上每个年龄与婆婆相仿或比她大的人都像她这样窝在家里,足不出户。有时候,当我走在混凝土筑成的大马路上,享受着掺和着阳光的风轻拂过耳边的声音,嗅着斯米勒玉丁兰那永不飘散的香味时,心里总会涌出一股对他们的难过以及对将来的胆怯——等我到了像他们那样苍老的时候,会不会也像他们这样拖着慵懒的身躯,整年整年地停滞在阴霾、冷清的屋里,从此不踏出家门半步。
可婆婆却总是抚摸着我的头发说:“好孩子,你们不会像我们这样的,即使再老也不会。”

3-斯米勒的草,有着这世界上最活力的绿色,未曾衰败。
婆婆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住院的,住了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了。
可我至今仍不清楚婆婆为什么住院,只是当时医院让城里的老人去住院,于是很多的老人都去了,婆婆也是。
一开始,当我在病房里陪婆婆的时候,看着刷白的墙面和摇摆的窗帘,以及时不时透过窗户的缝隙而跑进房间里的冷风吹过脸颊时,心里总会街上一层白霜,我问婆婆:“婆婆,为什么你不回家,这里好不舒服啊。”而婆婆则是用安抚的口吻对我说:“婆婆现在只能待在医院里了啊。”
“为什么呢,婆婆生了什么病嘛?”
“也不算是吧。”婆婆静静地看着窗外,树叶在风里摇曳的声音。
于是,后来我没再问婆婆生了什么病,而是学着那些医生,进入病房的第一句话是:“感觉好点了吗?”
我不知道为什么,医生总要给婆婆吃药,吃维生素D,说是想用维生素D来代替太阳的作用。我自作聪明地对医生说:“医生,那直接去晒太阳不就好了吗。干嘛还要住院还有维生素D什么的呢。”
医生说:“现在的老人哪个能晒太阳,能出去的。不过还好你们这些孩子生的是时候。”医生的语气冰冷冷的,感觉像是长期待在里医院的特质。
那,会不会婆婆有天也变得冰冷冷的?

4-斯米勒的天空,永远是最湛蓝的一片,从未潮湿。
不知道是在多久以前,屋檐下的某个位置总是放着一个许愿瓶,里面装着深蓝色的水,一直放在那,在阳光的照射下。我问婆婆这是用来干嘛的,婆婆说这是用来祈雨的。
我笑了笑,为婆婆的迷信,“那为什么是深蓝色的水呢?”
婆婆半张着嘴,望着天空不语,好像是在那湛蓝色的背景下打捞上一个可以让我相信的证据(或许她自己也忘了为什么要祈雨了吧。)良久,她才缓缓道:“古代的皇帝流眼泪的时候,那些奴才都用瓶子来装的,这老天爷也是这样的,天空变成灰黑色的时候,那些被吞噬了的蓝色就是老天爷落下来的泪,落到人间就成了无色无味的雨。”
“难道这里都不会下雨吗?”我心想,但没有追问。
婆婆也没有继续讲,只是默不作声。
我翻遍了所有的书,问了老师和同学,并且上网查,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可以不让我难过的理由,一个可以不再让婆婆这样的证据。
教科书上说,那些能吸附大气中的水汽、尘埃并最终形成降水的物质叫作凝结核。
是下雨的征兆。
在我生活的城镇里,似乎每天的太阳都和夏天一样慷慨大度,沥青公路上的洒水车也是马不停蹄。仿佛记忆中的斯米勒从未下过一场雨,没有积过一场雪,更别说有什么水汽,会为雾为霜或成云致雪,即使是那几近干枯的花朵裸露在空气中也察觉不到一丝潮湿。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太想向人们展现自己的热情,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斯米勒容不下一粒凝结核,为什么斯米勒不肯让那些草木淋一时凉爽、洁净的雨。
我不明白。

5-斯米勒的樱花雨,携带着最浪漫的气质簌簌而落,四季不歇。
那是冬日的一天夜里,天空泛着银白的闪光,繁星点点。我站在窗前注视着外面如雪的樱花。心脏的方向是手术室,但是在里面的并不是婆婆。
这段时间有很多老人都去做了手术,而我因为好奇而在手术门口等医生。
“医生,为什么他们都要去做手术,我婆婆也要吗?”等医生出来了,我急切地问着。
“当然要啊。都要。”医生的语气还是很冰冷。
“他们是怎么了,生病了?”
“你现在还不知道嘛,这个城市曾经为了发展导致环境污染很严重,走在路上都是沙尘,天空永远都是灰白色的,连树都很难起到净化作用了。”
“那,那现在的城市,还,这么繁华……”我有些不敢相信。
“那是因为这城市的科技发达,政府把那些树都拔了,换上了人工树种,说白点就是好模型,但还是有绿色植物的功能。”医生说得有些骄傲。
“那为什么从不下雨。为什么老人不能出去,为什么我们却可以?”我不断地追问,企图将一切弄明白。
“因为当时的空气质量很差,于是人们用科技把空气里的尘埃全吸走了,并发明了无排放的交通工具等等。但是这样的空气里,阳光的辐射就会变强,人们的皮肤是无法接受那样的强烈辐射的。于是医学界就发明了一种药物,可以抵制辐射,但有年龄的限定,只有五十岁以下的人才适合。”
说完后他看着我,“难道没人给你讲过?”
我摇摇头,震惊到说不出一句话。
原来,这就是斯米勒的真相,我真切的感受到泪水在脸庞划过的痕迹。
不是为别的,而是为那些玉丁兰,为那些草,为那些樱花,为它们四季无休止的开放而抱歉,为雨水的禁令而抱歉,为斯米勒的人们而疼痛。

6-斯米勒的阳光,斯米勒的水,斯米勒的绿,我都会传递给你。
我把许愿瓶放在屋檐下,让阳光充满。等足够暖和的时候放一把泥土进去。书上说植物的生长条件是适宜的温度、充足的水分、肥沃的土壤。
而今,我只能把一瓶装了土壤和阳光的瓶子送给婆婆。
“这是什么?”婆婆问。
“是很久以前和很久以后的斯米勒!会下雨,长出植物的斯米勒。”我单纯却坚定地回答着。
我把它放在祈雨的那个位置,斯米勒的阳光一天天的照耀着它。
我细细地看着许愿瓶里的动静。甚至有时候还会像婆婆当初那样半张着嘴,望着天空。
蓝色和什么颜色混在一起会变成绿色呢。
斯米勒,会开出真正的绿色吗?

斯米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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