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杨老二（之五）
有朋友在微信圈里发了一篇小文，谈及歌曲这种艺术形式如何表达情感，非常专业，颇为不易。滕老三认为，歌曲是通过音乐器材和嗓音，将诗歌附着一定的曲调、节奏和韵律，表现出来的一种“混和动力”。本概念未经考察任何资料，纯属猜揣，不同意者可当扯蛋。通常，一首歌曲的诞生包括四个部分：一是诗词，当然也有不成形的另类，比如神曲忐忑；二是曲子；三是器具；四是嗓音。清唱是不借助器具的特殊情况，但作为歌曲仍然成立。借助计算机硬件和软件的说法，歌曲的要件也是硬软件两部分：词曲创作出来后，相对固定，可视为硬件；一首歌曲可以通过不同的器具和人来演绎，所以器具和嗓音相对不固定，可视为软件。为什么同一首歌，汪峰和杨坤唱会有明显的区别，原因在于两人不同的嗓音。既便是相同风格的歌手，唱出来的感觉也大不相同。黄勇和梁博同台演绎《北京北京》，泾渭分明，除了歌手对歌曲的理解不同之外，二人自然的气质尤其是嗓音的特质成为关键。让姜育恒和王杰唱《再回首》，听众一下子就能区分出来谁是谁，且不说谁高谁下。同一部作品由同一个人来演唱，在不同的时段甚至不同的场景都会不同；同一个人演唱的歌，由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段和不同的场景来听，也会不同。因为，时光是一把杀猪刀。
为什么费这么大周章来说歌曲，而且说的还很不着调，是因为，我们的主人公杨老二，此刻正在演绎，或者说演练一首歌。
这首歌，在塞北七煞里，只有由杨老二来演唱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。且不说跑不跑调，王老大若唱，会显得过于飞扬（是轻舞飞扬的飞扬，不是飞扬跋扈的飞扬），而少了份凝练；滕老三若唱，则显得过于怀旧而滞涩；李老四来唱，会显得过于轻松而少了真挚；李老五来唱，会显得过于庄重而少了轻盈；付老六来唱，会显得过于玩笑而吊诡；而由刘老七来唱，会显得过于轻率而糟蹋了歌曲，因为刘老七连跑调都不会。
杨老二正在教室里唱这首歌。现在是下课时间，童鞋们出去玩的玩闹的闹，偶有三两堆留在教室里，或男男或女女，或男女扎堆在一起，讨论语文课上徐志摩的诗、化学课上摩尔的作用、物理课上重力和离心力谁更重的问题，还有的在讨论谁的花衣服更花、谁的太子裤更太子，某个尖子女生独坐沉思，某个特立独行的痴男念念有词，等等。杨老二独自坐在靠窗的座位上，左手支着下腮，目空一切，付老六叫他出去玩，他听不见；滕老三叫他下棋，他看不见；李老五叫他去打架，他既听不见也看不见。他右手食指轻扣桌面，敲出节奏，歌词从口中飘出：
“再回首，云遮断归途，再回首，荆棘密布”
“再回首，云遮断归途，再回首，荆棘密布”
“再回首，云遮断归途，再回首 荆棘密布”
……
只这四句，周而复始，流连不辍。
这首《再回首》经过姜育恒演唱，早已成为经典，其
时正为流行。我们说诗是文学的最高表现形式，是因为诗词本身高度浓缩了人生经历和情感，体积虽小当量巨大。而好的歌曲在诗词之上加诸曲调、旋律和人声，一咏三叹、经久绕梁，所以虽然任何一支流行歌曲都容易成为短命小调，但流行歌曲本身却自诞生以来一直经久不衰。普通人唱歌就是唱歌，或者准确的说就是完成一次带曲调的诵读；高手唱歌是在歌唱， 给人带来了歌曲的享受；而绝世高手唱歌，是在重塑一件作品，人与器物在演绎的过程中生成一件雕塑，自成一道风景。
此时，杨老二已成一道风景。他的小眼睛精光湛湛却呆滞不动，久久不见间或的一转。他的右手食指已停止扣击桌面，而是似刀斧般深深划向桌面，原本斑驳旧损的桌面又出现一道道沟壑，有的尖细却深透桌背，有的宽阔如遭神掌。恰好李老五来到桌前，细看才发现，刀刻斧凿之下，竟有几笔纤细的小字，横七竖八的躺着，连起来读，竟是：“……阿茹，阿茹，阿茹，阿茹，阿茹……”正待凝神细瞧，不料急传几声“嗡嗡”轰鸣声，那数也数不清的纤细小字竟似活了过来，闪了几闪之后，突然从桌面射出，只见李老五大叫一声，身体狠狠撞向讲台，嘴角溢出几滴血来，惊愕的叫道：“靠，好强啊！……”
狠厉如李老五，也在杨老二深功之下受创。塞北七煞诸人闻声纷纷赶来，知是杨老二心神所系太久，冥冥思念之下神识已然受创，导致走火入魔，于是赶紧上来，七手八脚，掐人中的掐人中，抠脚掌的抠脚掌，忙活了八个小时仍然不见杨老二醒转来。情急之下，李老四抄起一只桌子腿，抡圆了朝杨老二头部砸去。正在这时，只听一个娇嫩的女声喊道：“不要啊！……”
听到这一声呼喊，杨老二猛然醒来，抬头一看，原来是阿茹到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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